【袁帅诗选】亡魂化雪 佛被冻伤
物 价
像高窜的火苗
烧到眉毛
当下的物价让人们头疼不已
躺在医院里
却无药可治
被渴望中的红叶子
折磨着
丈夫揩眼泪
妻子想起初恋那一会
如今被阻隔
在消费的下层
等候时光撂下的破烂
添 花
有些花
是不能随便遇上就添
如天花乱坠
一添就助纣为虐
也不能不添
如一匹刚刚织好的锦
不添不达极致
让人心梗
有些花
是你不添就美
如大赛归来的心花
会怒放馨香
还有非添不可
如爱情婚姻里的大红花
不添就递减希望
冬 枝
秋叶走后
冬枝上一片空茫
有风经过
刺激失意的灵魂
纹丝不动
坚硬的冷漠对冷风
相持下去
雪来轻轻敲打它
没有响应
它不满这样的外界
挨过时日
期望着
柔情哝语的春风
来改天换地
陷
在凯城复杂的内部
夕阳直射过多少年的某一处
他走过，她来
她走过，它来
包括短暂的间歇
风的问话飘过来填补
周而复始的影子
在这里重叠成一段厚厚的历史
我没有踩上去
我怕这段历史凹陷
后来的人正巧踩在我的头顶
使我陷得更深
以致夕阳再也照不到我
雪 夜
寒风呼号
乱岗上的草木带起了头
沟谷里的接上
因此死亡不计其数
还有些动物被大量杀生
佛的脚被冻伤
亡魂化雪
趁着黑夜泪花般飘洒
来覆盖他们生前
留在大地上的蛛丝马迹
以示大象虚无
不谙万物生灭的麻雀
天明在雪上遛达
惊喜曙光乍现
北风中的线条
粗线细线、长线短线
听到北风的一声号令
朝着预定的方向飞奔
波浪式的起伏
卖弄肃杀天气中的柔软比比皆是
一些腰弯下去
一些手臂拢成弧形
一些目光对视
抛物的水果滋润干渴
快递车走S拐
高挑的身材紧赶慢赶
公里收缩成米
饭菜的香味南北交流
电话在空中转了无数道弯弯
原声有点失态
北风中的线条都有点抖动
抖出感情色彩
柳丝一样秘密疯长
冬草芽
一间孤寂无人的平房
聋着，哑着，盲着
进入了低温季节
小青瓦的浅槽里淤积着尘土
冷露与浓雾合谋
在上面安插了几根冬草芽
光影黯淡，唯有绿得惹眼
我深味它凄冷的拔苗
它绿的眼神使我不忍离去
使我坚信——
并非所有的诞生都依赖春天
但一定在静无扰处
逐渐地隽秀
粉笔的纪念
白板替代了黑板
粉笔在电子时代的竞争中惨败
退出了教育的舞台
关在地下的暗室里睡觉
科技的判断：是醒不过来了
我直觉它们有沉稳的睡姿
被司马光移做枕木
但它们还有一口活气
在梦中说着梦话
其中有些是师生的课堂问答
以及他们使着心劲
掀起的高潮之声
有些是兴奋之后的潸然泪下
我纪念那一支支沉降于历史的粉笔
它们曾在黑板上奔走呼号
在教育上跑龙套
为人才出炉立下了汗马功劳
夜 市
夏夜怀胎
生成镇北向那个夜市
灯如繁星在喜庆
风流阵阵香味
馋虫与飞蛾
兵分陆空两路集中
夜半无眠
有手忙脚乱公主王子之闲
白天体内那颗太阳
此时彻底熄灭
而旺盛了露气中的交易
啤酒涨潮到天南海北
无所不谈
现实逐渐地被澄清
考 试
卷子上黑色的字迹
涂炭一样
把白光反射成一团黑暗
将每名学生没顶
黑压压的静寂
无不掏出心尖探路
摸索缓急不一的梯步
登上，登上
钢笔的刷刷声里闪亮
闪映偶尔的微笑
又急转深入
忘了攀附时间的缆绳
以及渊凉
地道里突击千里之遥
学科的风景
在模糊中似曾相似
摇落一些野果充数水平
交给一张纸的手掌上
合唱
合唱，合唱
多张巧嘴一齐张
祖国的儿女都可上
声部不打仗
调子唱得动地调子为王
簸起千层浪
时代的步伐响四方
美音取悦
也唱
闭幕出强将
单枪殊途闯
击毙开拓线上的拦路狼
雪房子
几顶毛绒绒的帽子
静置在山麓寒风刮它不走
就这样相约在冬季
放逐火辣辣的思绪
稀疏的鸟鸣会来试探
衔来远方的消息
——平静如水的平
草木都安
飞舞的是眼里归宿的愿望
燃烧寒雪
要在同一顶帽子下取暖
取一勺汤
让“年”在此再打一个结
闪闪如阳
江南的冬
翠色舞风
雪花就不敢来了
河水裸露秘密
岸上的平视、俯视
一览无余
目光疾驰八方
搜寻远处
慢慢回过神
不该宽恕的也宽恕吧
比如这冬
比如这可恨的年龄
只要跛足的时间还像初恋
默不作声地跟着
就有春光可依
披着清风
披着阳光
你的心情如花
你关注街上各式各样的人
及他们的附属物
你笑了——
这些光明的后裔
不见得都能繁衍光明
言行就是分水岭
披着清风
你的心里似玉
你漫不经心地穿过熟悉的
明月朗照的夜晚
你愁了——
这些沉睡入梦的
不见得都是百病不染
或都有爱情
月光入窗加以鉴别
相关师生（组诗）
一、露
露是一粒种子
滴落进入教师的良知
进入学生娃的耳里
成为一颗颗素洁的文字
作为生命之本
在肉与骨的中心
生根发芽，长茎开花
开出美好岁月
向社会蔓延
二、白
每一次走远
都碰到白色的墙壁
如同教室里的电子白板
一触手就是知识
生动的现实从里面出来
激动着学子
这辉煌的教育啊
便地上都是
三、霾
这黑色的浮尘
多像讲台上的粉笔灰
悬浮在离开校园多年的
每一个学生头顶
也许是老师当年吃剩的
如今影响学生的呼吸
惩罚某一个错误
自觉去改正
冬天（组诗）
一、取悦
春夏秋都懂得取悦自己
唯有冬季哀哀切切
把你导入思古之幽情
几杯老酒下肚
先贤们的家国情怀浮出来
有塞北雪，有江南冰
一齐燃烧起火焰
使冬一下子乐了：梅花
二、假象
枯黄，败落，光秃……
都是停留在冬天的假象
西北风作祟捣的鬼
一旦它花光了满地散碎金银
就混不下去
小草芽、小叶芽、小水泡
就会起来共同抗争
放牧一只猫叫的真相
三、想象
雪落前后
江山万里的鬼怪妖狐
形形色色可见叵测其居心
一双双目光监视很到位
把它们幻化成奇景
想象成长寿至今的古人
在朗诵某些诗词——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
哲理（组诗）
一、叶
深秋的树叶
不一定都在变红
但它们一定都有变的欲望
美美地打扮世界
变出让眼睛喜悦的那种色
否则就过期作废
把自己废除在不惹眼处
沉默着过去
二、长
土窝里一棵苗
我真的看见它从没挪动过
黑夜冻寒没挪动
白天温暖也没挪动
就始终如一地扎根在乡村
但它显然在成长
既知天文又闻民俗
到开花季就离成熟不远
三、云
白云离我们很远
给我们熟悉中陌生的感觉
雾，离我们很近
近在周身一句话就被偷听
同样白，同样轻
可我们更爱白云对雾怨恨
靠着神往过日子
雾听到“死”的诅咒
初 冬
一张陈旧的书纸
不被火燎却遭受烟熏
残存的墨迹零散各处
依然有人嗜读
以清亮艺术的眼眸
一些硬壳的种子
飘落到毯子下龟缩着长眠
破洞亟待修补
像修补一件文物
昼夜的神灯明明灭灭
迷信它的车辆
在交织的动脉上滑行
冲开冬天的楔子
开始说书，尾音远播
哭出美妙的事物
你避开一切搅扰
投诚在人地生疏的地方
以一个聋哑人的形式出现
每日安步当车
潜心于自己的爱好
热衷于思考
你忘记了衣袋就是个体银行
以及交易中要付钱
迷途打不到方向
渐渐地掉进了孤寂的陷阱
如同漂泊在极夜
你想哭一场
哭出向往中美妙的事物
一名女员（组诗）
（一）
她在自己的乡下
吹起暖和的扶贫风
贫穷的土地回绕余音
解冻被扶的灵魂
植入杨柳复春的希望
无论云卷、云舒、晴、雨
都要磨尖意志
鲜亮一身通透的阳光
阳光铄金
会把智慧的劳动翻变摇钱树
她以员的本色
在村庄升起新的黎明
（二）
不断地学养
使她素来性情优雅
如水之音符叶之曲律
还有江流的坦荡
她深知裸露的贫穷
严冬一样笼统着一些村民
她为他们祈福
誓把致富的芽孢嫁接孕育新生
她认定故事沉浮
才能为人生的境界添彩
言行尽善尽美
才能储蓄金色的记忆
（三）
她发现文明、文化
才是美好乡村生活的灯塔
仰视则明，轻视则暗
虚无更为可怕
为了凸显一道仰望的风景线
她握住一只喇叭
宣扬新生活规范、村规民约
及院落文明……
指引乡民在飞旋的时代
耳响大雅之音
能找着北。拨云见天
避免被画眉鸟所骗
（四）
守廉洁身，玉净
任尔浊流横地汹涌
斩钉截铁的誓言
早已内化成坚定的行动
心窗里跳跃着三春的阳光
投射给乡里乡亲
一次次慷慨捐助
培育的淳朴民风在身边相拥
乐此不疲气正丹田
感动喜鹊归巢
舍弃了无谓的喧嚷
叹曰：清者自清
（五）
你不停下脚步
奔走在新农村的发展之路
好像一枚邮票
吞吐着岁月难言的辛苦
迈出蔬菜大棚
踏进药材基地
辗转于果园视察在养殖场
你乘着时光的快车
赶往你理想的目标调研
闲散空谈被风吹远
等你的永远是前方
那里的虫鸣在为你歌唱
老照片的深度
任何一帧老照片
深度在年代那边的那边
凝神的目光
在清晰或模糊的影痕上划动
触活了画面
娓娓道来当初述说更早
静气的交流
在从前一页页翻开
翻出风起云涌或风平浪静
翻出纤毫或粗块
显露了情感的暗角
继续翻，止于无语的深度
无语如凋零的旧梦
思维的尖锐触角不舍地钻孔
无限制地透视下去
被片底突兀一声吓醒
小雪是信使
你是北风派到南方的信使
娇滴滴的样子
被11月22日斩立决被消化
在挂历上徒留英名
怀念你，成为
草垛、石桥不谋而合的私事
将来连绵不息的时日
离不开小巧美白的影子
小雪，小雪，魂归故里
零点来吧，西窗有候
那儿有一个漂亮多情的冬娃子
保你度过平安夜
然后你要去远行也可
他目送你抛一路童话或传说
嗅到气息的陌生人
会把江山、美女拱手让给你
只为睹一抹欣喜的亮色
并晃动身子入戏
等一场雪
触摸转弯抹角的寒风
浏览划过眼前的冬装
很想开口问问书童
是谁私自修改了迎娶雪花的日期
雪花是心灵之家
零落飞舞，关着梦和向往
是爱情的底色
是婚纱的前奏
无数痴情的青春
一头扎进雪花欢蹦的天空
撞碎了一些杂念
心绪飞扬
雪花因此走红
走进一场场冷酷生活里的相思
被细品，被写成恋曲
堪比仲夏风月夜
远方来信
信中茫然地问
寒风里有细碎阳光吗
从不唱歌的房屋安宁吗
蜷缩在窝里的小狗抽泣吗
疲倦了的躯体疼不疼
夜晚院子里有无寒星探视
四周的深浅山影
还像横陈的旧钢琴吗
信中急切地问
寒风里的喜鹊是否成对
是否依旧向着屋檐下面飞
小狗还跑不跑进厅堂
兴奋得要命地朗诵诗歌的高音
门前那棵核桃树孤不孤单
赶集的路上寂不寂寞
有无佛光入梦
远方来信
追逐着乡下老弱豆娘的身影
她正驼背在河边捞夕阳
捞起隆冬的灵魂
秋风知我心
惆怅的秋风
辗转于山林、城市的隐秘
最终在人海的脚印里
寻觅到了我
它熟悉我走路很轻
从不大呼小叫，从不违规
是个凡事让三分的良民
它嘘寒问暖
叫我记住识时令者为俊杰
叫我虚弱的身子减负
叫我保持乐山乐水
从留恋不舍的夏花中拔出来
用一颗热心温煦秋云
写诗玲珑见长
激励读者焕发成熟的光芒
以火的眼神
掠过濒临死亡的大地
故乡的云
此刻，你多么近
你是我心中故乡的缩影
白絮是鸦声的梦幻
梦幻里蓄满牵牛花的瓣
瓣是小衣衫
瓣里有小手丫、羊角辫
微风是童声的冲动
依赖阳光发萌
此刻，粘连着你
你是我心中故乡的信物
白絮遮着模模糊糊的绿
绿意里伏笔六畜婉转的情歌
庄稼的对话浸润泥土
预谋新事物——
三、五玫瑰，或者月季
试图惊动平静的山谷
此刻，谷底的河
依旧行吟着从我心坎流过
静听小城
在小城的落叶季
我与清洁工争夺一片落叶
输了，怅惘
于是戴上耳塞
登上十楼的顶盖静听
一下子街道上全都是落叶
正被微风吹动
车辆像定型的袈裟被吹着走
我有凌空永宁寺的错觉
眼底悄然
丢失了作息观念
恍若远古。我正等候受戒
由于着凉一声喷嚏
惊飞了左耳中的塞子
才返回现实
枫叶红了
万物冷却下来
灰心丧气的时候
枫叶红了
正给天空输血呢
把找伴的小鸟吓了一跳
这陌生的红
密封着小鸟的一些闪念
让冬月守候
以此为巢再好不过
一个新家
腌制着回味悠长的阳光
温暖舌头和味觉
尝不到萧瑟尝不到空茫
梦中繁星满天
萤火处处
始知感恩季节
将与雪花为伍
翻耕秋收的新田
几番风雨斜吹
翻耕着秋收的新田
翻耕着所爱
情感的河流细腻无比
犹如耳鬓厮磨
让土地的皮肤
在来年长出花朵
温润耕者的眼睛和头发
但此刻藏起笑容
不让它飞舞
酒窝处平滑像叶片
只有心似红碳燃烧着
与泥土窃窃私语
脚印很稀疏
弃置了伞与云的掩饰
又来一番风雨
翻耕着意识
翻耕着精神境地
抢红包
一群彩霞的娃，
纷纷住进红包的家。
暖心在复沓，
崔开下一时辰的牡丹花。
乐而忘忧嘛，
当然都不是钱疙瘩。
抢得生活的密码，
才能打开——
一连串阴雨日子的锁呀！
岸 上
莫仿鼠辈做浮流，
气沉平江岸上走。
看尽云雨识天文，
摇笔蘸泥写春秋。
生 命
只要能活两百岁，
一事无成也不悲。
历览世事枯与荣，
寿终化作星星泪。
弹 珠
珠里生活珠外乐，
珠滚平地当下坡。
两珠碰头在冬季，
一珠能把寒冲破。
下 蹲
这个时代的我们，
无一不在，
人为把持的金银滩上，
保持下蹲。
我
有几个人，
共用一只眼睛看我。
把我的双手，
看成两条挥动的鞭子，
末端镶刺，
疑心会随时抽打他们。
其实我是一颗小米，
饿了的时候，
他们可以捻进嘴里生吃。
不
，
还是经济，
抑或小如职称晋级，
都不应列车似的呼啸而过，
把该晋级的摔脱。
为 啥
一个农民，
种满地的庄稼，
无故被一个邻居践踏。
瘦瘦的土地老爷，
告诉他为啥。
好
子女一双分列于两旁
听他俩把趣事讲
伶牙俐目，聪明又开朗
寂寞、孤独全都忘
距离
与原来拉开长长的距离
你获得了快感
如同自然界有些聪明的动物
迁徙到偏远处产卵
那种安全感
墙
（一）
立起，则独当一面
人人仰望
倒下，则零落成泥
风来践踏
（二）
竖着，则被人利用遮丑
时有霉生
放倒，则长出各样鲜花
分泌甜汁
升 级
季节转站
徐徐从田野经过
我看见的
一律是最美的形象
有声有色
被灵性的耳目收录
乌云犯过
被送到这里接受陶冶
落下悔恨的泪
晓了高高在上的遗失
才能走远
并升级为彩霞
雪 花
它是一扇窗户
让你看见神明的踪影
来人间共舞
它是一片翅膀
来扇动腊月沉重的心事
直到聚合为止
它是一页宣纸
期待流畅的汉文书法
情涌于除夕
它是另一个你
岁末来一次默契的指引
勿忘“我”
亲自把你送进新年
作者简介：
袁帅，男，教师，70年生。
创作各级各类的获奖诗歌已达305首，著有诗集《交错月影》《文弱的叶子》《一生乡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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