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特尔“最糟糕”财报背后：靠CPU称霸行业的时代或将远去？

● 近日，英特尔发布财报，截至7月2日的2022财年第二季度，公司营收153亿美元，环比下降16.5%，同比下降22%，创2009年二季度以来单季营收最大同比跌幅，净亏损达4.54亿美元。尽管存在市场下行的客观原因，但老对手们的情况却要好得多。英伟达发布2023财年第二季度初步财报显示，由于游戏业务放缓，截至7月31日的第二季度营收预计为67亿美元，虽然环比下滑19%，同比仍增长3%。AMD财报则显示，在截至6月25日的第二财季内，营收65.5亿美元，同比增长70%。

● PC领域，AMD的份额近年提升明显，吃掉同属X86阵营的英特尔份额，这是为什么？RISC-V架构崛起，为何被视为国产CPU的一个重要机会？其优势是什么，国内外主要应用场景会是什么？头豹研究院分析师霍翰松、王品臻接受《时代周报》采访，共同探讨英特尔发布财报背后，芯片行业的发展现状及趋势。

英伟达发布2023财年第二季度初步财报显示，由于游戏业务放缓，截至7月31日的第二季度营收预计为67亿美元，虽然环比下滑19%，同比仍增长3%。

AMD财报则显示，在截至6月25日的第二财季内，营收65.5亿美元，同比增长70%。

因为这份“最糟糕”财报，英特尔近年来所遇种种困境一时间被暴露在聚光灯下。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英特尔主要营收来自PC和服务器的CPU（中央处理器）业务。在PC和服务器领域，英特尔一边面对着同处X86架构阵营的AMD紧逼，一边受到来自苹果、亚马逊等ARM架构阵营搅局者的威胁。

针对英特尔发展现状，时代周报记者向英特尔投资者关系邮箱发送采访提纲，相关负责人8月13日回应称，关于如何应对PC市场AMD和ARM阵营厂商的竞争，因涉及客户，不做评论。至于为何第二季度营收下滑幅度高于全球PC出货量下滑幅度，以公司财务负责人此前回应的宏观环境疲软且具不确定性、OEM库存调整、疫情影响需求、供应链混乱为准。

英特尔交出“最糟糕”财报背后，其在与老对手AMD、英伟达的竞争中愈发落后。与AMD的CPU之争，英特尔败在芯片工艺；与AMD和英伟达的GPU之争，英特尔则败在错过风口。

财报数据显示，第二季度，英特尔两大支柱业务营收均出现两位数下滑。其中，PC芯片业务（CCG）营收77亿美元，同比下降25%；服务器芯片相关的数据中心和人工智能业务（DCAI）营收46亿美元，同比下降16%。这两项业务的营收占比合计达到八成。

虽然英特尔将业绩疲弱解释为宏观环境疲软等，但在同样的大环境下，AMD的CPU业务却未现颓势。第二财季，AMD与PC CPU相关的客户端业务收入同比增长25%，与服务器CPU相关的数据中心事业部收入同比上涨83%。

AMD首席执行官苏姿丰在财报会议上表示，客户端业务收入增长主要是因电脑OEM厂商在笔记本电脑中提高了ADM处理器比例。

英特尔的困境凸显与其策略有关，英特尔是世界上极少数将芯片设计和制造同时握在手里的半导体公司，但制造工艺提升遭遇”卡壳”，给了AMD反超机会。

据报道，2019年，AMD推出台积电7NM工艺打造的“ZEN2”X86架构，同年，英特尔才开始量产10NM工艺的产品。由于工艺提升较慢、芯片升级幅度小，英特尔一度被调侃为“挤牙膏式创新”。

市场调研机构MERCURY RESEARCH数据显示，至2022年第一季度，AMD处理器在X86市场占有率达27.7%，同环比均明显提升。

CPU业务遭到挑战的同时，英特尔迟迟未找到第二个业务支撑。业内普遍认为，这与英特尔错过独立显卡GPU风口有关。

英特尔曾忽视独立显卡GPU，而英伟达、ADM携独立显卡GPU猛攻游戏和设计、AI市场。

至第二季度，AMD与GPU和半定制主机产品相关的游戏事业部收入，占总营收比例达25%，已实现业务“双条腿走路”。

此前，英特尔也曾数次发力，欲补齐独立显卡GPU短板，但市场反应冷淡。市场调研机构JON PEDDIE RESEARCH近日发布报告称，英特尔与GPU相关的AXG部门成立以来已亏损21亿美元，可能是下一个被英特尔取消的业务。

英特尔的压力不仅来自老对手的紧逼，还来自外部搅局者的强势围攻。

此前，英特尔曾拒绝为苹果开发手机CPU的请求，错过移动设备风口。

虽然英特尔把持的PC及服务器市场，本与手机等移动设备市场互不冒犯。但2020年起，ARM阵营开始尝试侵蚀英特尔的PC和服务器市场。这一年，苹果用自研ARM架构CPU M1取代了PC产品中的英特尔芯片。

ARM架构曾长期被认为功耗低、性能弱于英特尔的X86架构，更适合手机等移动设备。

8月14日，头豹研究院TMT行业高级分析师霍翰松告诉时代周报记者，苹果依托自研能力和自身生态打破ARM架构应用于PC端的阻力，增强了业内对ARM应用于PC的信心。

与X86阵营的AMD侵蚀英特尔CPU市场份额相似，苹果CPU性能逆袭也通过台积电之手。

有苹果的实践在前，ARM阵营其他CPU厂商虽缺少苹果般的软硬件兼容生态，但也凭借代工厂先进制程工艺，尝试进入PC市场。

2021年，高通发布骁龙8CX GEN3，该芯片采用5NM制程，高通称其每瓦性能超出X86平台同类芯片60%。

今年6月，天风证券分析师郭明錤还透露，高通将推出首款对标苹果电脑的芯片，代号HAMOA，将于2023年第三季度量产。

此前，WINDOWS系统对ARM架构处理器的生态支持有限，但随着形势变化，微软似乎也改变态度。

多名安卓软件开发者告诉时代周报记者，使用X86架构处理器的PC研发安卓软件，需在PC上运行安卓模拟器，将X86指令集转译为ARM指令集。理论上，若采用ARM架构处理器的PC，将无需采用模拟器，能提高开发效率。

近期，ARM架构CPU开始应用于部分笔记本电脑。国内终端厂商中，联想于今年2月发布旗下首款搭载ARM芯片的THINKPAD笔记本，采用高通骁龙8CX GEN3；今年6月，小米于在海外市场发布应用ARM架构的PC产品小米BOOK S，采用骁龙8CX GEN2处理器。

不仅PC端，英特尔的X86架构在服务器市场也受到ARM阵营挑战。当前，云服务厂商是大量采购服务器的一类主体，为自身业务发展需求，已有多家云服务厂商基于ARM架构开始自研CPU。

自研ARM架构服务器CPU先行者亚马逊，于2021年发布第三代自研ARM服务器CPU GRAVITON3。微软、谷歌、阿里巴巴、华为近年也陆续传出自研ARM服务器芯片的消息。

据市场研究机构TRENDFORCE预测，随着数据中心陆续导入ARM架构服务器，预计到2025年，ARM架构在数据中心服务器市场渗透率将达到22%。

2021年，英特尔开始计划大规模工厂扩建，宣布投入200亿美元在美国亚利桑那州建两座晶圆厂，成立晶圆代工服务事业部（IFS），向亚马逊、高通等外部用户开放代工，以提高芯片产能。

同年，英特尔发布了一份激进的工艺提升规划，计划至2025年升级5代工艺，2024年起推出埃米级芯片，工艺上反超台积电和三星。

英特尔相关负责人在邮件中回复时代周报记者称，对向联发科开放授权消息的真实性不予置评。该负责人称IFS采用开放和协作的方式，提供广泛IP产品组合，涵盖所有领先的指令集架构，包括X86、ARM和RISC-V。

对英特尔而言，加码芯片制造，增加代工业务，非短期可见成效，好在X86架构仍能在一段时间内保证其行业竞争优势。

多名安卓软件开发者告诉时代周报记者，目前在X86架构PC上开发安卓软件已有完整工具链和生态，而ARM架构处理器的PC还不具备这个条件，开发效率低。就此看，ARM架构在PC上要反击X86，还有待生态完善。

值得注意的是，在自身调整同时，英特尔有了更多潜在新对手。随着人工智能等领域兴起，芯片行业的范围再度扩大，专用芯片市场迅速成长，如近年兴起的TPU（张量处理器）、NPU（神经网络处理器）等多种AI芯片，在这个领域，英特尔没有绝对先发优势。

一名熟悉人工智能领域的计算机从业者告诉时代周报记者，理论上这些AI芯片“XPU”可以有很多种，芯片设计厂商也可以非常多。

随着新电子产品出现，新的CPU架构也在细分市场默默成长。

头豹研究院TMT行业高级分析师王品臻也向时代周报记者表示，相比专利被英特尔牢牢掌握的X86架构、授权费与日俱增的ARM架构，RISC-V架构开源免费，国内厂商与国外厂商的技术差距也相对较小。目前，RISC-V适合物联网等碎片化市场，且已从嵌入式场景扩展到工业控制、自动驾驶、人工智能、通信、数据中心等对算力要求更高的场景。

随着市场变化，竞争对手增多，英特尔靠CPU称霸半导体行业的时代或将远去。

*转载自《时代周报》，作者：郑栩彤 ，原文标题为《英特尔“最糟糕”财报背后：代工赚钱谋出路，靠CPU称霸行业的时代或将远去》。

Q: 苹果电脑应用ARM架构处理器，这似乎是ARM架构史上一个分水岭。如何评价该ARM架构处理器应用在苹果PC上的表现？这是否影响了业内对“ARM应用于PC”的信心？自此后，ARM阵营发生的最大变化是什么，如何推动ARM架构更广泛应用？

A：过去ARM架构应用到PC端主要受阻于硬件性能与生态，而苹果依托芯片自研能力与自身的生态与打破了这些阻力，让大家看到ARM架构的芯片性能也能达到X86水平，同时还能实现低功耗。这确实也加强了业内对于ARM应用于PC的信心，比如我们能看到2021年谷歌表示为CHROMEBOOK开发基于ARM架构的CPU，今年微软加入WINDOWS ON ARM的项目来推动生态发展。

发挥PC的性能或被市场所接受的关键在于软件的适配，因此未来推动ARM架构在PC端应用的重点在于完善生态。苹果通过苹果生态的打造，孕育了一批用户与开发者，为其将ARM架构处理器应用到MAC上打下良好基础。苹果MAC使用ARM架构的苹果M系列芯片可以更好地与MACOS配合，从而通过OS对硬件进行优化、更贴近功能需求进行架构设计来提高MAC的整体性能，实现相同功耗下的性能显著提升，凸显出ARM架构的优势。但是实际上，苹果MAC的性能也仍受制于软件生态不够完善，比如一些X86的软件无法兼容或优化还没做到位，导致某些软件无法在MAC上运行或用户体验较差，而大家最熟悉的就是MAC仍不太适合玩大型游戏。

Q：苹果走上自研处理器芯片、逐步应用至PC的道路。当前国内多家安卓厂商也布局了平板、PC产品，并萌生增强流畅体验和互联互通的需求，未来有没有可能跟随苹果，走上（依托ARM架构）自研CPU芯片的道路？

A：目前国内除了华为以外，短期内可以看到其他厂商也跟随苹果自研CPU发展路线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自研基于ARM的CPU芯片道路很难走，不仅需要芯片设计能力，还需要有完善的生态来支撑芯片所需要发挥出来的性能与功能。而华为重点布局万物互联，拥有HARMONYOS生态、海思的芯片设计能力，而HARMONYOS生态已经开始逐步壮大，芯片设计能力也是大家有目共睹，具备成功走好自研CPU道路的能力。此前也有消息传出华为已经开始研发名为“盘古”的PC端的CPU芯片。

Q:PC领域，AMD的份额近年提升明显，吃掉同属X86阵营的英特尔份额。这是为什么？两家是否在战略上采取不同策略？

A：从产品线的角度来说，英特尔今年陷入了研发的瓶颈，其每次升级CPU时，仅仅是CPU频率、核心数、线程等稍微增加一点点就定义为新版本的CPU，产品变现能力不佳。而AMD从2017年开始，凭借“ZEN”架构的EPYC霄龙服务器处理器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此后， AMD的处理器产品则按照计划如期发布，2019年“ZEN2”架构的第二代霄龙首次将7NM先进制程带入数据中心市场；2021年发布了采用“ZEN3”架构的第三代EPYC霄龙服务器处理器，获得了亚马逊，AWS、微软AZURE、谷歌和阿里巴巴等大客户的订单；今年发布的ZEN架构处理器，无论是单核性能还是多线程性都有较为不错的表现。

从公司战略层面，英特尔与AMD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的良性竞争。若是英特尔一家长期保持对X86 CPU垄断，很容易受到反垄断制裁。因此，英特尔在一些技术上对AMD也有过反向输送，目的是确保二者能相依共存，所以在市场份额上也会存在如此态势。

Q：RISC-V架构为何被视为国产CPU的一个重要机会？其优势是什么，国内外主要应用场景会是什么？

A：在RISC-V 指令集兴起之前，主要的指令集如X86、ARM 都归于几家海外大公司所有，如果需要使用这几种指令集，需要花钱得到这几家公司的授权；同时随着X86架构的发展遇到瓶颈，且专利被英特尔牢牢掌握，而ARM架构的授权费用与日俱增；最重要的是，近些年国际政治形势日趋复杂，如果中国市场受到制裁而失去了授权，将对供应链安全造成巨大的冲击。这些因素都是的中国CPU行业发展的重要受限因素。而RISV-V和之前集中指令集不同，是完全开源免费的，且具有很高的灵活性。同时因为RISC-V起步较晚，中国和其他国家互相之间的差距并不像传统的X86、ARM架构领域那么大，也给了我们更多的赶超空间。

由于RISC-V兴起时间较多，所覆盖的生态范围较小，所以在对生态依赖较小的嵌入式、低功耗的应用场景发展较快，但是随着这些年的发展，RISC-V已经从嵌入式场景拓展到工业控制、自动驾驶、人工智能、通信、数据中心等对算力要求更高的场景中去。

A：RISC-V指令集从技术层面来讲已经比较成熟了，支持包括绘图引擎、机器学习和人工智能、网络、储存、安全性、嵌入式和通用处理器在内的多种应用，目前更适合碎片化市场，例如物联网、RISC-V控制器、数据中心和强调“边缘计算”能力的增量市场。随着RISC-V生态系统的不断扩大，其开发工具、FPGA软核心、IP和设计服务也会不断增多，还将支持更多作业系统。同时，如果RISC能改进系统安全指令方案，并且增加更多的系统级软件支持，RISC-V将在人工智能和深度学习，物联网系统的设计领域得到广泛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