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足球解说漠寒 从“花瓶”到性别解放 | 说盟众生相第一期

本文作者：纪宇佳、罗冉峰

体育大生意记者

“不会玩LOL的足球解说员不是好主持人”，漠寒在微博中这样自我介绍。国内的《英雄联盟》玩家对漠寒大概并不陌生：她担任英雄联盟职业联赛（LPL）主持，是知名电竞节目《天下英雄》的当家花旦，近日刚刚在广州主持完《英雄联盟》五周年庆典活动的系列节目。

但她更引以为傲的是另一层身份——足球解说员。今年24岁的漠寒毕业于中国传媒大学，现在是解说者联盟旗下唯一的女性足球解说员，在足球解说行业已经小有名气，在PPTV、乐视、新浪、章鱼TV等平台解说足球比赛。

无论是在东方还是西方媒体，体育解说几乎都是男性的专利。女性体育媒体从业者多以记者、主持、嘉宾的角色出现。然而，正如知名女性主义哲学家波伏娃所说：“我们并非生来为女人，我们是成为了女人。”在人类史上，对性别贴标签的行为由来已久。即使是在现代社会，性别标签依然是女性职业格局的牢笼。在体育媒体界，女性难以成为风云解说员，而漠寒正在用自己的行动突破这一桎梏。 

漠寒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拿着话筒介绍足球场上的局势，她起步于体育节目中的“花瓶”角色。

2015年，漠寒在甘肃卫视《全景足球》担任女主持，其工作无非是在节目中预告一下比赛信息、呼吁一下观众参与之类。这份工作的基本要求是流利的口才和甜美的脸蛋，对主持人的体育专业知识却没有太多要求。

▼在《全景足球》出镜的时期，漠寒并不从事具体的解说工作

但漠寒没有让工作的性质局限自己。她在业余时间为节目中谈及到的赛事做笔记整理，更全方位地了解足球领域。“而我又是小姑娘嘛，爱美、爱‘显摆’。所以我拍下自己的笔记，把照片分享到微博上。”这些分享成为了她进军解说行业的敲门砖——资深足球媒体人刘晶捷从她的微博中看到了这个姑娘的潜质。

“刘晶捷老师偶然间在微博上看到了我发的一些赛事预告，他觉得这个小姑娘还挺认真的，和其他花瓶有些不一样。后来我们互加了微信。我经常会向刘老师请教一些解说方面的问题。恰巧解说者联盟团队中缺一位女性解说员，于是刘老师就把我推荐给了我们盟主五人儿老师。”

说盟创始人——联盟内部称他为“盟主”的“五人儿”——是中国当下最有实力的解说员经纪人之一，旗下拥有詹俊、苏东、申方剑、克韩等国内知名的解说大咖。英雄所见略同，几乎就在刘晶捷推荐的同一时期，五人儿也无意中发现了漠寒。

▼今年欧洲杯期间，漠寒随说盟赴法国，拍摄《法兰西落魄记》特别节目

于是，已经开始尝试在新浪解说比赛的漠寒在一次晚饭中，首次见到未来的老板和“师父”。这场设在餐厅中的“面试”气氛一点都不轻松。双方互相介绍后，五人儿直奔主题，拿出一张巨大的白纸，上面全是他手写的总结，指出了漠寒在解说中出现的问题。“哪一分钟我说错了哪句话，哪一分钟我又没有及时反应……我意识到自己离解说员的基本标准还有很长距离，我以为这次面试失败了。”

与漠寒的悲观想象不同，说盟接纳了她，让她迈出脱离陪衬角色的第一步。然而，更大的挑战即将来临——2015赛季中国足协杯的“京城德比”。

对女性的职业歧视由来已久，解说界女性身影匮乏，也不能不让人怀疑，这个行业是否存在拒绝女性的“潜规则”。球迷的声音似乎能印证这一点。当“京城德比”交给一位刚毕业的女孩来解说时，“质疑”已经是形容网络反应的最客气的措辞了。

“2015年7月8日，足协杯北京北控对北京国安。对于国安来说，这是中国足球职业化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京城德比。对我来说，这是我职业生涯意义上第一场真正的解说。”漠寒说。

球迷期待一位有感染力的解说来呈现比赛的火爆气氛，没想到直播室却将迎来一位初涉足坛的女孩。球迷的评论——怎么会把这么重要、期待已久的比赛交给一个小女孩来说呢？—— 不断冲击着漠寒的大脑，让她的“处子解说”处于如履薄冰、几近窒息的状态之中。“上半场我说了不到十句话。大家在镜头看不见，但实际上我的搭档刘晶捷老师一直做手势鼓励我开口，我却真的不敢说，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话还磕磕巴巴的。”

▼经过一年的锻炼，漠寒在直播室中的表现渐入佳境

漠寒把这场比赛视为自己真正的解说生涯开端，也是她一年解说生涯以来印象最深刻的时刻。除了普通菜鸟解说都会遇到的怯场问题外，漠寒要额外处理球迷对女性解说的不信任心态。“女性解说员”比起男性同行有更多不为人知的艰辛。让事情稍微变得简单的是，在解说这个领域，如果你能提升自己的专业水平，就能同时解决上述的两个问题。

说盟以一种“鞭策式”的策略帮助漠寒快速进入专业解说员的状态。除了其他说盟解说员的言传身教外，经验的积累更是重要。“我算是小字辈，领导愿意锻炼我，安排我解说各种各样的比赛，例如德国杯、巴西杯等各国杯赛，甚至还有北美足球联赛（NASL）这种冷门联赛国家的非顶级联赛。这一切让我地毯式地充分了解足球领域。”

在高强度的解说实战锻炼下， 漠寒在2016年3月迎来了“京城德比”以来的第50场解说。她特意给自己买了个蛋糕，庆祝自己解说生涯的一个小里程碑。这时候，漠寒刚入行时面临的两大尴尬已经大幅缓解。她的专业知识不断累积，球迷也开始以评价一位专业解说员的心态来看待她的工作。“过去一年来，我被逼着了解几乎所有的足球比赛，但经过这番历练，至少现在你随便抛给我一个球员的名字，我会知道他大概踢哪个联赛、哪个位置。”

解说员的基本功底是扎实的足球知识和流畅的表达能力，对技战术的理解、对场外花絮的掌握则是进阶要求。随着漠寒对各大联赛、球队、球员的认识不断加深，她已经具备了反抗“女性不能成为出色的解说员”论调的底气。

漠寒准备解说比赛时的笔记内容的变化，有力表现出她从打好基础到提升增值的过程。

“在最开始解说比赛的四到五个月，我准备一场国内足球比赛的时间大概是三天，双方二三十名球员的生涯经历我都要去了解。在准备时，我喜欢用手抄，因为在手抄的过程中我就已经记了一遍，对我记下所有资料有很大帮助。”

漠寒记录的内容很详尽，除了球员的年龄、国籍、履历、数据外，还包括大量故事性的内容，与队友之间的关系、教练与俱乐部的关系等等。越来越厚的笔记本成为了漠寒的加速剂。漠寒准备比赛的周期逐渐缩短，记录的内容也从事实为主变为分析为主。“在一次又一次的准备中，我知道哪里可以省时间，哪些方面我已经做过相关准备，能很方便地查阅到相关信息。最近两三个月，无论是解说国内还是国外赛事，我只需要一天的准备。但笔记的质量是没有变化的，因为我已经从单纯的抄写，过渡到战术研究等方面。”

▼赛前“做功课”争分夺秒

每一场比赛解说前，漠寒直到导演提示信号已经推送的时刻，都还在研究资料、补充新闻。“领导说要拍摄一下我在解说前的状态，以便后续宣传。但我拒绝了，因为赛前的最后准备我恨不得争分夺秒，总觉得准备资料没有个终点。”

繁重的解说及相关资料搜集工作，占据了漠寒绝大部分的时间。“一入解说深似海，从此酣眠是路人”，这句话非常到位地描述了解说员的生活状态。“英超、西甲等赛事都在周末，大家周末都放假了，而我周末在工作。工作起来基本都是连轴转的情况，24小时之内可能会连着说两场或三场的比赛。比赛多在半夜，让我的作息也变得黑白颠倒。”一个爱美爱玩的小姑娘，因为解说减少了大量和闺蜜逛街聊天的机会。但这是漠寒选择解说员这一职业的代价。不过这一选择，也许是粉碎解说圈中性别迷思的第一步——漠寒并不是单纯向行业中的男性优秀解说员看齐，而是在本质上向解说员的职业要求看齐。

漠寒解说的专业性逐渐得到球迷认可。但她也没有刻意回避自己的女性身份。毕竟在当今的解说界，一位女性解说员始终引人注目。

漠寒正努力吸取说盟其他解说员的优点，如詹俊的数据整理和冷静态度、申方剑的语气声音、孙雷的场面描述、徐强的风趣幽默。除了采纳百家之长，漠寒更期望找准自己的定位，未来能形成个人风格。“女性”这个身份让漠寒更容易吸引注意力，漠寒也不介意加以利用这份魅力，为自己的解说生涯带来更多帮助。“既然大家给我加了个‘美女解说员’的标签，那我就坦然接受。我先以花瓶的形象切入，作为‘敲门砖’，至少让大家愿意听我说。”

在漠寒看来，女性解说员有区别于男性的优势。“譬如女孩子心思细腻，对于同一件球场事件，女性可以作出与男性不同角度的解读。球迷群体中也有女生，女解说员的出现让前者更有存在感。同时，球迷熬夜看半夜比赛并不容易，女性解说员无可否认有一定的吸引力，能让男性球迷觉得比赛丰满而不枯燥。”

▼漠寒相貌甜美，但她知道脸蛋不是一位解说员取得成功的根本原因

但漠寒在承认女性的“花瓶”作用的同时，也强调要把花瓶“填满”。近年来“草根直播”概念如火如荼，很多女孩通过直播网站走进体育解说的行列。漠寒说：“假如说我现在脸蛋还不错，但是跟18岁做直播的小美眉们比，我能比得上吗？要真正立足于这个行业，就要有别人夺不走的东西——知识、内涵、智慧。脸蛋不是资本，因为小姑娘像韭菜一样，割完一茬下一茬会长得更好，你自己总有衰老的一天。”

漠寒本人也有从事直播网站解说，并从中琢磨出“特殊的解说技巧”。“在直播网站解说时，我会看到观众的弹幕，弹幕的内容会告诉我观众想在何时知道何信息。总结下来这个经验也可以反作用于我在其他平台的解说工作，让我更了解观众的需求。”

“花瓶论”不但指导着漠寒的足球解说工作，也在她涉足的其他领域有所反映。她的出众容貌和气质，为她带来了电竞主持的机会。但在主持工作中，漠寒不仅要在镜头前保持光鲜靓丽，还要在幕后处理大量技术性内容——文字方面的写台本、拍摄方面的选景别调白平衡、剪辑方面的挑选镜头……这些工夫都体现出她的综合素质。

▼漠寒也涉足了电竞主持等其他领域

但漠寒目前最热爱的，还是足球解说工作——尽管这份工作让她颠倒晨昏，让她少有朋友乃至家人的理解和陪伴，让她的生活只有一种单调的、工作狂式的节奏。但她扎扎实实地成长于每场比赛的解说，手握从前辈身上学到的职业精神，夜以继日地向 “专业足球解说员”这个身份靠拢。

成为“专业解说员”，不但是漠寒个人的成功，还可能意味着一次业界的革命。马克思曾经说过：“在任何社会中，妇女解放的程度是衡量普遍解放的尺度。”如果漠寒能书写属于自己的解说篇章，如果漠寒能让体育解说阳盛阴衰的局面产生变化，那将是女性主义的一次胜利。

马克思没有细说女性如何解放，，女性的概念被直接消解，融入于各阶级平等的人类大同之中。但漠寒有机会成为一位独特的女性解放者——她先是解放自己，立足于男性占支柱地位的体育解说界；然后解放女性体育从业者，为她们创造进入解说行业的更光明前景；最终解放女性体育爱好者，让她们享受到更多从女性角度出发的优质体育解说。

：“足球是男人的游戏”。女解说员的横空出世将狠抽多哥人和其他以“男女有别”为借口设置男女职业壁垒的人的脸：女性也能玩转足球这场大游戏。

注：配图除署名外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