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汕方言词语考释】好生破家囝孬生髧眉儿

潮汕俗谚云：“好生破家囝，孬生髧眉儿”，意谓宁愿养个败家子，也不愿意养个窝囊废。民间多数是这样认为的：所谓的 “败家子” 都比较能折腾，说不定哪天能折腾出个人样来；而窝囊废，那是连瞎折腾的能力都没有的，是一辈子都没希望的。

破家，意即败家。破，毁坏；破家，即毁了家庭，汉代已有用例。汉·王符《潜夫论·忠贵》：“或以背叛横逆不道，或以德薄不称其贵……僵尸破家，覆宗灭族者，皆无功于民氓也。”《后汉书·张俭传》：“俭得亡命，困迫遁走，望门投止，莫不重其名行，破家相容。”明清小说中也常见，如明·冯梦龙《警世通言·钝秀才一朝交泰》：“先生道：‘不但破家亦防伤命。’”《警世通言》卷三十三有《乔彦杰一妾破家》篇目。“破家”是动宾结构的词组，也可以拆开来用，如《醒世恒言·杨谦之客舫遇侠僧》：“富户吃了千辛万苦，费了若干财物，破了家才设法得一罐子。”

人额前多发而下垂遮住眉眼，潮汕话叫“髧眉”。相书谓“髧眉”者多是窝囊废之辈。故潮谚云：“好生破家囝，孬生髧眉儿。”髧，本指古代男子未冠之前两毛耄下垂的样子，《诗·鄘风·柏舟》：“髧彼两耄。”今人余冠英《诗经选》注云：“髧，发下垂貌，男子未冠之前，披着头发，长齐眉毛，分向两边梳着，叫做髧。”因为下垂之发“长齐眉毛”，所以叫做“髧眉”。又《广韵》上声感韵：“髧，发垂。”徒感切。浊声母上声字潮汕话多读不送气，且有一些字读去声，音义皆与潮汕话合。至于把“髧眉”引申为不中用、窝囊的，可能是潮汕话自己的词义发展使然。

关于对年轻人的评价性的称谓，除了“破家囝”“髧眉儿”之外，还有“俖囝”。

俖囝，不听话的、坏的、喜欢打架斗殴的孩子，就是广州话的“烂仔”。“俖”，《广韵》滂母咍韵上声音“普乃切”，潮音正好读[pai2]（派2）。“俖”是不好的意思，古字只作“否”，来源很古老。《尚书·尧典》：“否德忝帝位。”《释名·释言语》：“否，鄙也。鄙劣不能有所成也。”清·王夫之《宋论·仁宗》：“至于……或贤或否，则以功而明试之。”字也从“女”旁作“女否”，东汉·许慎《说文解字·女部》：“女否，不肖也。”南朝·梁·顾野王《玉篇·女部》：“女否，……不肖。”其实，这个字就是后来的“痞”字。宋·张耒《药戒》：“商君见其痞也，厉以刑法，威以斩伐。”意思就是商君见其不听话，太坏了，。：：‘农民运动是痞子运动，是惰农运动。’这种议论，在长沙颇盛行。”文中所谓的“痞子”，就是“烂仔”的意思，，可见湖南方言也跟潮汕话一样。

 “痞”字和“女否”字都是《广韵》上声旨韵字，潮音文读为[pi2]（譬），白读可以切[pai2](派2)的读音。“臧否”一词中的“否”，普通话读[pǐ]（譬），潮汕话读[pi2]（譬），都是文读音。“否”也都是不好的意思。成语“否极泰来”、诸葛亮《出师表》中的“陟罚臧否”中的“否”也然。

综上所述，潮汕话中的[pai2]（派2）来自上古的“否”，后来也写作“俖”“女否”和“痞”等等。福建闽南话，还有东南亚潮籍华侨华人现在还习惯说不错、好的为[bhoi6 pai2]，其中的[pai2]也正是此字。

从选用字的角度看：“否”字现在潮汕话常读音[houn2]（虎）、“痞”字常读音[pi2]（譬），用来表示[pai2]（派2）这个读音已经不合适。我们就选用电脑字库里比较容易找的“俖”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