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0月23日的生活
如果在文章一开始说一句“啊,真是光阴飞逝啊”,我觉得真的有点欠扁。
毕竟这次半年没写日记,纯粹是因为懒,而不是因为去做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儿去了。
有一天,我忽然想吃巧克力,去茶几上翻。
这里有山楂,有饼干,有水果,但没有我爱吃的零食。一方面不常买,另一方面我吃的太快了。
茶几边儿上有一个铁皮圆筒的德芙巧克力盒。它在这里至少已经两个月了,上面都覆上了薄灰。它如今只是个装杂物的盒子。
——要是现在这里面有巧克力就好了,我心里想。
动手打开了盖子,不出所料,里面只是一袋夹子夹好的开口松子。
我不甘心,提起松子平淡无奇的口袋,在下面,竟然真的赫然放着三块巧克力!
——三块之前没来得及吃的、正儿八经的德芙黑巧克力!
现在它们重见天日,就这么赤裸裸的暴露在了我的目光之下。我心潮澎湃,整个人都沉浸在满满的幸福中。
前两天,我爸心血来潮,找来一块方形的木板,要和我妈一起画一面新棋盘。
普通的笔,在木板上画线留不下痕迹,所以两人还专门下楼去买了根白板笔回来。吭哧吭哧摆好小木板,用尺子量过了,测好了长度,便开始画线。
白板笔一笔画下去,颜色苟延残喘,时隐时现。
我爸叹气,唉,白板笔还是不行啊,上不了色。要是有那种油性笔就对了。
我当时备课备的百无聊赖,正好伸耳朵听到了这一句,连忙叫我爸,
“爸!你要马克笔吗!”
“对啊…难道你有啊…”
“哎哟喂,你说这不巧了吗!我正好明天给学生做活动,刚买了一盒马克笔。”
我拿着马克笔走出房间。
事情真的有这么巧,就明天要做一个课堂活动,我下了班刚买的一盒马克笔,还没来得及开封,就派上了用场。
我注意到我爸脸上的表情,一闪而过的震惊,久久停留在脸上的惊喜,满脸的红光。
我爸一面接过笔,来回翻着面儿掂量了好多下,满嘴和我假意嘟囔着,
“你说你!怎么不早点交出来!害我和你妈多花了4块钱!”
一面儿挥挥手,把我妈叫过来,
“你来看你来看,这个就叫做‘马克笔’,我们当时就该买这种笔的,懂不懂!”
我妈笑着应和着,两人回到桌前继续画棋盘了。我也回房间备课了。
未几,再去客厅里转悠时,靠墙已经摆好了一面新的棋盘了。
油墨刚刚上上去,还闪着一点柔润的光泽,一笔一划都整整齐齐。
之前暑假,去了趟越南。
有这么一个傍晚,我的同伴中暑病倒了,躺在床上等死。
我跑到酒店顶楼露天的游泳池里游泳。池子不深,又小,根本无人光顾。我一个人在里面慢慢游。
当时是晚上九点。我躺在水面上,望着深蓝色的夜空,试着集中精力让自己把所有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
说真的,尽管我是个吊儿郎当的人,但我几乎没有一天不想着工作。
此刻我脑海里默念着,
——去你妈的打印机
——去你妈的ppt
——去你妈的家长
——去你妈的工作
我躺在水面上,把身边烦心的事儿挨个儿骂了一遍,心情放松了许多。
我凝视着眼前能凝视的一切事物。深蓝色的天幕带着一点灰。游泳池旁开着几盏昏黄而孤独的灯。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听见一阵一阵掠耳而过的浪声,
“哗——”
“哗——”
“哗——”
…
这是一个美好的傍晚。我孓然一身,没法拍照留念。但我觉得我会一辈子记住这一刻。
在今天,如此繁忙的日子里,我便突然想到了这一个傍晚。
从越南回来,单位出游去了日本,这天正是日本夏天的最后一天。
我们去的是关西,大阪、京都和奈良。要看的东西太多,每天都是过客,步履匆匆。唯独在奈良公园的若草山上,停留了很久。为了看日落。
这是一片特别陡的山坡,一眼望去,山上的绿草和背后的蓝天就像是XP的桌面。两根粗树干横放在两百米外的半坡上,作为游客歇脚的地方。已经有人坐在那里了。这里再无别人,四周一片寂静,除了偶尔有一两声乌鸦叫。
我们埋着头,弯下腰,顶着山坡一步步往上爬。身旁有成群的梅花鹿在埋头吃草,有的抬起头,一脸疑惑的望望我们。
走到歇脚的地方时,原先在此休息的大叔对我们笑了笑,往旁边挪了挪。
这是一处视野极佳的地方,我们坐在半山腰,就能眺望半座奈良市。此时是五点半,阳光此时没有一点收手的迹象。
我问旁边的大叔,你也是来看日落的吗?
他用蹩脚的英语说,是。
我问他日落的时间,他上网查了查,拿给我看,6点22分。
还有一小时,怎么度过呢?
尚冉开了qq直播,观众全是她学生。我们轮流接过手机,对着镜头尬聊。聊了半晌,人也乏了。大家都不说话,只是看着眼前吃草的鹿,身旁休憩的乌鸦和远方的城市了。
身旁的大叔一直在纸上写写画画,我最初以为他在写生,后来才发现,纸上密密麻麻都是字。
——“你是作家吗?”
他笑说,不不不,只是写下每天的感想而已。
我们接着问,你是哪里人?
他说了一个地名,顺着发音,我找到了这座城市,名古屋。
我说,我知道那里!那是个很棒的城市!
——其实哪怕他说自己出生在伊拉克,我都会这么说。更何况,名古屋真的还不错。
他问我们来自哪里。我们说,四川。
他没听过。
我们说,熊猫!
他听不懂。
我查了熊猫的照片给他看,他恍然大悟,满嘴重复着“Panda…Panda……”,然后我们都大笑一场,再也无言。仍旧自顾自的看眼前的鹿和远方的城市。
六点的时候,天光明显暗了一些,远处的天际线上,浮起了一丝赭色。
山脚的鹿越来越多,原本在奈良街头肆意奔跑的鹿,都回到了这里。乌鸦也成群地往回飞,几百只乌鸦掠过我的头顶,在我身后的铁丝网墙上,密密麻麻站了长长一排,呱呱的叫着。
灿烂的阳光渐渐变暗,太阳像一块黑洞,吸收着四周的光芒,将它们汇聚成萱草黄的水流,倾泻到古城上空的云翳中。
落日的过程不像我想象的那么跌宕起伏,倏然之间,太阳便悄悄消失在朦胧的远空里,只留下一丝余晖了。
身旁的大叔在稿纸上写下三个词,推推我,给我看。
——“残念 夕阳 不见”。
我向他竖起大拇指,说真美。他很开心,笑了笑。然后向我们点头致意,挥挥手,下山离开了。
同伴说,你是语文老师,你快解释下什么意思。
我说,他肯定是在说,“今天最后一点想法就是,今天的夕阳就和我们一样,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吧。”
同伴说,哇,好美。
我说,对。
对你妈。
我回去问了会日语的老师,他说人家就只是在可惜夕阳消失了而已。
下了山,世界重新回到了冷色调。
原本卖纪念品的小店已经关门闭户了,整条小路一片凄清,只有自动贩卖机在路旁闪着冷冷的光。
在日本的最后一天,我们一群人都去买纪念品。
一家药妆店里,我们找来了中文导购做咨询。结账的时候,我留意到她胸牌上的名字,
——“尚莉莉”。
我问她,这是你的名字吗?
她说,对呀。
你姓尚吗?我也姓尚诶!
她非常吃惊,她说真的吗?
我把我护照递给她,她看着上面的名字都快跳起来了。
她说她从小到大,从没见到过姓尚的。没想到却在离开故土13年的某一天上午,在他乡遇到了一位同姓。
我说我也觉得实在是太有缘分了。我从小到大,也没遇到过姓尚的。
——结果一进单位,就遇到了姓尚的同事,尚冉。
她拿着我的护照细细端详,大拇指的指腹在我的名字上反复摩挲着。她说,太难得了,一定要纪念一下。于是拿出手机拍了照。
各位,也许这样的情绪你们不常有。尤其是当你的姓是大姓的时候。姓李姓张,也许生活中早就见得厌了。
但像我,真的某一天遇到了姓“尚”的朋友,一定是把他当做亲人。真不是矫情。
这大概也是罕见姓氏特有的幸福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