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果欲学诗,功夫在诗外 | February Review
在老家上小学那会儿，因为各方面得天独厚的条件便稀里糊涂地开始学习钢琴弹奏。之所以说是“稀里糊涂”是因为自己不知道学习的初心是什么，也没有之后一直坚持想要达到的某种演奏高度作为目标。至于“得天独厚”缘由也有二：授课地点距离极近和第一次偶然尝试拉赫玛尼诺夫G小调前奏曲的单手跨越八度意外成功。
囫囵吞枣，虽然有着深夜一个人哭着趴在键盘上反复练习的经历，但多数情况下是怀着“这个奏鸣曲集好听”、“我弹得不错在不断进步”这样的心情坚持下去的。可好景不长，随着搬家、升学等复杂因素，我慢慢和这个老朋友渐行渐远，偶尔的几次相遇也是相互认识却说不出对方姓名只能赶紧闭口微笑挥手的尴尬。
直到今年年初，有幸和朋友参加了法国著名剧作家 Roland Auzet 的创意工作坊（Program Creativity and Innovation Workshop），并在一定程度上重塑了我对舞台音乐的看法。没有耀眼的追光束和雄赳赳的大型交响乐团，分享的地点只有五样物品：一架钢琴、一把大提琴、一块可以移动翻转的白板、几支不同颜色的白板笔和三把椅子。罗兰提出三个名词让大家打开思维联想意象，并分别选用其中一个意象让参与者即兴创作演奏。Time／ Space／Sound,三个看似毫不相关却又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名词着实带给了大家值得咀嚼的听觉开胃菜。
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第一组进行尝试的是颇有钢琴演奏经验的M和大提琴手B，他们所表达的意象：Steady。低沉的大提琴声混合着钢琴跌宕起伏的旋律和绚丽夺目的表现手法，不可否认，带来了极大的感官冲击。可正因为如此，大家对其即兴演奏的要求和热情愈演愈烈，M不假思索地将记忆中熟知的演奏片段倾泻于指尖，一气呵成、无懈可击。像极了被精心打磨过的钻石，却少了那份璞玉最夺人灵魂的剔透感。接下来的一组是大提琴手B和才入门对钢琴演奏略懂一二的A，而她们所要表现出的是关于Midnight的意象。说起午夜，你脑中会浮现出怎样的画面感？是坐在巨大落地窗旁独饮一小杯红酒望着脚下红绿氙气灯反射光芒的孤独感亦或是漫无目的地走在鞋跟嗒嗒作响的石板街上耳边响起来自地中海光和空气氤氲成微粒的爵士乐感？我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演奏者们相视一笑，停顿几秒后缓缓拉开帷幕。沉稳的大提琴和钢琴左手音意外地一同合在了降b大调上，夜幕低垂，远处的灯塔依稀隐去泛着点点星光。而随着右手和弦和延音踏板的加入，立马显得生动活泼起来：渔夫的女儿穿着碎花裙踩着急促又缓慢的步子，吟着小调，提着小油壶灯，而她的身后是海浪的一片深沉。音闭，观众席响起了阵阵掌声。
-“ did you guys rehearse?"
-“ haha nah, we never met before.”
-“ oh, wow!”
惊讶。短暂的几十秒竟可徐徐展开多种未知，表现手法的多样性固然给人眼前一亮的惊喜，可那份对待音乐本身的敬畏、归真和意象思考才是值得惊喜后细细品味的余韵人生。只有在“诗外”，才方得“世外”。
当然，对于艺术的领悟也绝不仅仅止步于舞台音乐。今年的春节假期，伴随着韩国平昌冬奥会的召开，为大家在闲暇之余多了几份谈资，更让全世界的冰迷们为之疯狂，旋风式推动了地区经济发展。暂且不谈对媒体信息轰炸、内外幕消息和北京八分钟的反感、无奈和释然，运动健儿们所展示出的那份自信、坦然和逼近式的坚持，着实使人为之动容。
“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时光做渡，眉目成书。每一段青春都会老去，但是我们的记忆里永远会为他留一个位置。”是的，就是他，令人印象最为深刻。短节目中冰上肖邦的飘逸轻灵、自由滑中倾心演绎的霸气洒脱和表演滑上化身天鹅的典雅矫健，他回来了，带着全然不能缚的性子和放肆的灵魂。
纵观如今花滑届，有以跳跃为首特别是对四周跳日增不减痴迷的选手，有以增加下腰鲍歩、贝尔曼旋转等优雅表现手法来提升艺术性的也不在少数，更有以全身心享受将每一种动作、每一节音符和每一个眼神化作诗在冰上流动的可人。能做到前两种实属不易，而只有真正热爱生命、愈挫愈勇的孤独灵魂才兼得。曾有人问：“你是如何做才能使自己到达顶峰的？” “如果我没有在奥运会前受伤，也不会在那些不能上冰的日子里疯狂研究心理书籍甚至是解剖学的文献，对我帮助很大吧在某种意义上。”他浅若微笑答道。
我想，上帝让他过早承受了太多的磨难，才得让其谱写更宏伟的诗篇。为滑冰束缚、又变得喜欢、总是若即若离的4-9岁。失去冰场、没能在赛场上取胜，甚至感受不到成长的Novice时代。悔恨悔恨还是悔恨，却有所进步的Junior时代。升上成年组之后，地震、尼斯世锦赛、复兴灾区商演、离开仙台，这一切的一切，伴随着许多的思念与感谢的心情，滑到了索契奥运。在这之后，变得更强大、更爱花滑，不断希冀着、挑战着走到现在。也正因为如此，对待挫败、孤独、成功和生命的感悟至深，在训练场外，才是旁人目前无法企及的高度和深度。
大诗人陆游疼爱小儿子陆子遹，曾写一首《示子遹》教导他作诗的道理，其中两句大家都不陌生：“汝果欲学诗，功夫在诗外。”
美国摄影师、区域曝光理论的提出者 Ansel Adams 曾说:“We don’t make a photograph just with a camera, we bring to the act of photography all the books we have read, the movies we have seen, the music we have heard and the people we have loved.”
摄影、绘画、写作、演奏、辩论、习得第二外语或成为时尚博主，道理亦如此。然而，要在诗外下功夫，并非全然不学“诗”。艺术就是正确的技术，切实打好的基础，以这一切为基础而建立起来的就是艺术。如果技术不正确，那么艺术就无从谈起。没有正确的技术就不会有完全的艺术，没有尝过生活百味就不会有通透的人生哲学。
如果愿意，你即是舞台。匆匆谢幕，不曾豪迈；暮然回首，遗世方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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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is Is Me （ From The Greatest Showman）
科学膜牛。开学快乐！
我们下月再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