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不懂老科长，蓦然已是老后勤
最近看了不少文章，以“年少……中年人”为标题，描述了年轻的时候对于某一个（类）人的不理解，忽然自己人到中年后的一种顿悟和感慨。在人类社会中，青年人是往往被中年人鄙视的一代，因为“不成熟”，因为“装成熟”，为赋新词强说愁。
青年人为了成熟、成功，主动或者被动地去学习成年人的一些东西，然而在一开始的时候，不少人的内心是抗拒的，因为这可能意味自己要“变老”了。不过无论怎样，大家的内心还是渴望成功，渴望改变目前不如人意的境遇。
我也是。
参加工作以来，我遇到了三位集团下属中心负责人（科长），跟了他们多年，亦师亦友，收益良多。也曾经存在过不少对他们的误解，踌躇满志地想着自己做科长的时候会做得比他们好，直到有一天，自己当了部门的家了，才知道老科长们的不容易，以及他们对我培养的良苦用心。
一、“抠门”的老汪
认识汪科是在苏大新校区建设开荒的时候，当时他从南校区中心主任任上调到新校区来，而我则从集团下属的一个公司也调了过来，在他的麾下听命当差。
跟着汪科，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老后勤。当时五十多岁老汪同志勤勉、简朴、自律，对大学生（其实是我们这样大学毕业进后勤工作的人，老后勤习惯这样称呼我们）宽容友爱。我曾一度觉得他过于博爱，原则性不强，下面人就有骑墙者。直到后来读到了一篇文章《管理的灵魂是教育》，才深切感受到汪科从无官架子、对年轻人的包容厚爱，用言传身教来告诉我们怎么样做一个优秀的后勤管理者。
他的思想是包容开放的，容得下我的很多奇思妙想，这是我感觉他作为BOSS不错的一个地方。而他还写得一手好字。
一开始，管理这么大的一个校区，对于从老校区出来的一个老后勤、老科长，的确压力山大、忙得够呛。而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书生，也遇到职业生涯甚至可以说人生中一个莫大的挑战——让我培训管理近百名的保洁员——基本上都是当地的失地农民。
秀才遇到兵？对了。
这些保洁员中很多人听不懂普通话，绝大多数人没有文化……我刚刚跟他们讲的劳动纪律，他们转身就忘记了，可能也是记不住。于是，我想了个办法，考虑到他们这个年纪跟我爸妈差不多，都会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就把歌词换成了跟后勤保洁有关的，叫《保洁员三大要求八项注意歌》，十一条纪律，天天一上班就集中教大家唱。
汪科觉得这个方式挺好，在我的邀请下，某个他值班的晚上，他老人家亲自在教学白板上板书了歌词。记得当时，宿管中心的老科长于主任刚好来新校区转悠，发现我们一老一少在干这个事，就礼貌性地称赞了几句。
我想，这于老先生心里怕是在犯嘀咕吧！但是，一个喜欢异想天开的少年，加上一个宽容支持的老者，他们在一起，也是可以创造很多奇迹的！后来，一次集团韦董事长和陈书记来新校区，刚好我在教大家唱《保洁员三大要求八项纪律歌》，韦董就觉得很有意思、很有意义，他后来多次提及这个事情，鼓励大学生根据工作实际创造性地开展工作。
和所有的后勤老科长一样，汪科起得很早，一大早就在校园里转，跟不同的人打招呼，检查岗位、掌握情况。这是一种无声的威严，员工非常尊重他。一则尊重老领导的勤勉，二则尊重他温和的管教方式。后来我担任部门一把手后，也坚持了这个传统。
跟我父亲同龄的汪科寡言少语，但我们这些大学生都能深切地感知他的内心。他可以为年轻人要去考公务员打证明到总部机关跑一趟，其他人觉得真是匪夷所思啊，对于一个要考取公务员离开后勤的人，怎么还这样的热情？老汪这种真诚的热心肠，让我很受感动。上下级之间的交往，要少一些名利，多一些公义。人与人之间，以心相交，方能成其久远。
然而，汪科对成本的控制，精打细算，让人不明觉厉。一次，我在公寓项目经理任上，要采购一些软水管用来冲洗浴室。采购部门的同志去买的时候，五金店的老板是整捆整捆卖的，大概是30米一捆的吧（记忆可能有误差），而我们要的是26米，不过老板没有多收钱，按照26米的钱算的。大家兴高采烈，感觉占了便宜。我也感觉他们办事得力，夸奖了一番。
没过几天，一个中午休息的时候，我的副主管气呼呼地跑回办公室对我抱怨：“毛老师，你去看看呢，汪科在浴室量水管的长度呢！明显不信任我们嘛！”
我一听，生气了，也愕然。但是转念一想，我们的确是多买了几米的管子，但是成本上没有多支出。于是，我等汪科离开浴室后，找他赶紧解释了一下。释然，开怀，心照不宣。
后来，我自己带团队，也把这种“抠劲”带到了工作中，让大家很无语。但是我坚持一个道理：公家的钱，要省。宁可我自己垫钱，也不让公家受损。据我所知，我们集团很多干部也是这样做的。
二、“铁面”的程科
我读研究生的时候，集团把我调到了办公室、品管部和监控部等职能部门工作。监控部负责人当时也是一位老科长，姓程，他是从餐饮上——集团饮服中心调到监控部的。我过去之后，一老一少搭班，成为了集团管辖范围内令人闻风丧胆的“监控组合”。
程科年纪大了，光头铮亮，肤色黝黑。据坊间传说，大家一旦在校园里看到黑色的光头在晃悠，马上120%地热情投入到工作中去，生怕引起“包大人”的注意。但是餐饮上的人对于这个“黑光头”是发自内心尊重的，以至于不少人理了光榔头。
程科是餐饮专家，而我在物业、公寓、商业街等项目工作了几年，也算得上是业务精通，所以我们去查服务项目上的时候，所向披靡。一开始，去食堂检查的时候，我感觉比较新鲜，程科告诉我很多食堂管理应该掌握的东西，比如二次更衣、留样检查、生熟分开等，对食堂的功能区分、岗位分工也有了基本的了解——这为我现在分管食堂打下了基本功。我也经常借这段经历，告诉大学生，你没有一次苦会白吃，也不会有一次偷懒能侥幸。
跟程科在一起的时候，我们还经常处理师生给集团的投诉，比如反映教育超市某些商品贵的问题。我们便做了分析研究。比如学生消费很大的方便面和矿泉水、可乐，教育超市的商品定价不可能和大卖场比，但是和一些中小型连锁超市有相近之处。于是我们就去华润、美佳这样的超市购买这些学生消费量较大的商品，拿回来和教育超市的对比。
为了节约开支，我们像商业调查公司似的，还拍一些照片回来。在实物、照片和购物发票面前，教育超市的负责人只好调整价格。这时候我特别兴奋，感觉跟着“包大人”为“老百姓”做了事，有一种为民做主的正义感。
但是监控检查工作干多了，难免得罪人。程科说他自己铁面无私了没关系，毕竟年纪大了，干完这个岗位就是退休了。他担心我的职业生涯，不要因为岗位树敌了，招人记恨。
所以，我们在去一些品质“老大难”项目的时候，更多的是去帮助他们发现问题、分析问题，帮他们发现亮点、树立典型，大家乐呵呵的，心平气和，皆大欢喜。
铁面无私，铁血柔情。程科的工作方法，也让我思考，如何我们更好地把检查工作推行下去，不要制造矛盾、带来仇恨，要带去方法、思路，促进被检查单位心态的优化和能力的提升。
三、“老法师”李科
李科的大名我早就听过，他是集团第一个走出校外市场的负责人，第一个学习ISO的人，48岁学电脑的人……是一个专家型的老科长。他身上真的是践行了学习型组织的真谛了，活到老、学到老。
跟李科真正相识是2010年的时候，当时集团派我和他去参加在宁夏举行的一次全国的后勤会议。在火车卧铺上，我们沿途经历很多城市，李科都能讲出一些道道来，让我觉得这个瘦小的老头有点水平。
其实之前，我在集团职能部门工作的时候，也常常和各部门一把手打交道的，李科管理的部门各项工作能都名列前茅，让我敬佩不已。后来我逐渐认识到李科是一位善于创新的智者。
2011年的时候，我调到李科麾下工作，而那时候他对我是不大了解的，但是到现在我们已经结下了深厚的革命情谊。他常常说，做事情要找志同道合的人，我就跟他志同道合。很多想法，李科一个电话打给我的时候，他刚刚讲设想，我就跟他说已经在做了，可谓不谋而合，他老人家就非常高兴。
对管理系统的把握、对服务细节的追求、对工作创新的探索……这些都是李科的特长，也是我们学不完的教科书。我印象中，几乎没有李科解决不了的问题，用苏州当地的语言形容，他就是“老法师”一般的人物。
李科善于做教师爷，他能讲也会讲，一个人可以讲一天都没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恨不得都告诉你。但是有些人对他的热心肠式的教学不感兴趣，感觉他啰嗦，其实这些啰里啰嗦里面都是管理的真谛、工作的体会、经验的总结啊！
现在李科退休返聘，做公司的品质督导工作。小马过河，老马识途。太湖后勤学堂每年的开学，都会请李科来讲讲，他也是用广长舌、发狮子吼、传大心法，恨不得把毕生所学都传授给这些“徒子徒孙”。一些新任的项目经理，也主动拜李科为师，邀请李科去项目上指导，学而不厌、诲人不倦。
李科给我的最大印象是始终充满着对工作的热爱和激情，永远不知疲劳，永远在努力探索。中医讲“精气神”养生，他的这种心态其实是最好的养生方法。他是属马的，我用一句曹操的诗歌来形容：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四、长大后，我就成了你
十多年，弹指一挥间。投身后勤工作，让我感觉最幸福和快乐的就是前十年和那些老科长在一起的时候，尽管懵懂无知，但是在他们的指导下稳步上进，翻山越岭，学到了很多。尽管那时候也曾经对他们的一些想法和做法看不明白，想不通，甚至内心不赞成……他们各有各的难处，各有各的做法，也让我经常思考。
但是，当我独当一面挑担子的时候，我想到了他们，是多么地不容易。有一首歌叫《长大后我就成了你》，唱得很好听。在我们没有长大的时候，渴望成长，但是长大之后，却有些害怕，就像刚刚骑上枝头的《小小鸟》，有本领恐慌，也有人生恐慌。
不过，在刚刚应聘的大学毕业生眼里，我已然属于“老后勤”、“老干部”了。
但是不管我愿不愿意，未来已来，我已经承担起甚至超越了老科长们当时的职责和重任了。有些时候，我会想起这三位父辈的老科长，也会想起《蜘蛛侠》里面彼得的伯父对蜘蛛侠说的话：“能力越大，责任越大”（With great power comes great responsibility）。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力，尽管曾经被一只黄蜂蜇了一口。
没有超能力的“黄蜂侠”，该怎么样面对这未知的世界呢？
